小小【凯攻视角】

2033年,我34岁,住在重庆。我在这座城市长大,曾经以为我会走出这座城,去更远的地方闯闯看。曾经的我也的确也有这样的机会,但如今大概是不可能了。

 
 
从北京回到重庆的那年,我和几个朋友办了一个小型的担保公司。惨淡经营,终于走上正轨。父母让我结婚,我说再等等吧。后来每年过年我都会被催婚,我总说,再等等,再等等吧。 
 
 
我心知已没有什么可念可等,但又保留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那份挂念是微妙的,像是生锈的门把手,明明已经转不动了,但仍然在等待什么人来把它打开。直到我30岁,也许是跨过了年龄那道槛,我终于有所醒悟,错过的便不再回来。于是我娶了一个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礼传统而喜庆。 
 
 
第二年我们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儿,名字叫媛媛。挺常见的女孩儿名。 
 
 
媛媛争强好胜,刚进幼儿园就央我教她写她的名字,好写在她的小本子封面上。教了好几次,王字笔画简单,还好。媛字她却怎么也记不住。妻子便常常拿这个字考她。一次一家三口去河滨散步。妻子问起这个媛字。媛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蹲下来,拖拖拉拉地用石子摆了一个王字。 
 
 
妻子打趣道:“媛呢?” 
 
 
媛媛气鼓鼓地不说话,耳朵涨得通红。她打小就是这样,紧张,激动,害羞,都会红耳朵。 
 
 
我笑道:“爸爸教你。” 
 
 
我蹲下身,指挥她捡来石子,摆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你看,这就是媛字。” 
 
 
“哈哈,这样简单多了嘛。” 
 
 
媛媛满脸得意:“这下我就不会忘记了。” 
 
 
媛媛很黏我,即使我瞪她一眼她就会怕得不得了。可是我每次凶完她过后,她又会过来拉住我手:“爸爸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眼睛瞪得很大,有黑又亮,像只小仓鼠似的。 
 
 
实际上媛媛很乖,是我脾气不太好,才老凶她。 
 
 
我总是对她有愧疚,所以每次凶完她又加倍对她好。 
 
 
每天不管工作多忙,我都会去幼儿园接媛媛放学。隔得老远,媛媛就看见我,尖叫着向我冲过来。我把她抱在怀里,一点都不重。像朵小花似的。 
 
 
媛媛在外人面前很羞涩,在自家人面前却是个小话痨。她凑在我耳朵边上,自以为在说悄悄话,实际上声音超级大。 
 
 
“我妈说再等一个月等花都开了,就带我去植物园赏花。爸爸也一起去吧,赏花啊,那里有好多好多卖吃的。” 
 
 
“光棍节的时候商店都在打折,妈妈还给我买了几件新衣服。爸爸,什么时候才是下一个光棍节啊?” 
 
 
我哑然失笑:“还早呢。不过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又是什么?” 
 
 
“情人节嘛,”我想反正也给她解释不清楚,便直接说,“也有很多店铺在搞活动。” 
 
 
我带媛媛进了一家冰淇淋店,对店员说来个情侣套餐。 
 
 
店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心直口快道:“先生,要和情人来才能点情侣套餐。” 
 
 
我指指媛媛:“我就是带小情人来的。” 
 
 
媛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紧紧抓住我衣服,想把自己挡住。 
 
 
店员被我们逗笑了。真的给我们点了一个情侣套餐。 
 
 
豪华冰淇淋套餐的确很豪华,但天气还比较冷,我不敢让媛媛吃多了,只让她每种口味都挑来尝了一小口,就催促她走。 
 
 
回到家,一向晚上要加班的妻子竟然也回来了。看她脂粉薄施,穿着一件驼色呢绒裙,竟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笑意盈盈道:“今天是情人节,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 
 
 
我皱眉道:“媛媛怎么办。” 
 
 
媛媛嚷嚷道:“我也要去看电影。” 
 
 
妻子说:“带着她吧。反正她支撑不了多久就会睡着。” 
 
 
2033年,有个在国际上获了很多奖的名导演重拍了《霸王别姬》。时隔四十年,这部电影的灵魂还没有老。今天是情人节,但仍然有许多年轻情侣愿意在欢乐的节日选择这部片子,去看“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妻子指着电影院前巨大的海报说:“这个人还是你认识的吧。” 
 
 
我不动声色:“小时候认识的,现在早就不认识了。” 
 
 
王源很红。发过许多张白金唱片,演的戏,演一部成一部经典。他的容颜到了青年颠峰时期就没有变过,高瘦挺拔,眉清目秀。他只比我小一岁,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他却还可以颠倒众生。 
 
 
妻子说:“他真帅啊。” 
 
 
我说:“是啊。” 
 
 
“不过你比他更帅,”妻子挽住我的手,很孩子气,“我觉得你比他帅多了。” 
 
 
情人节档期的电影,挑三拣四,最后我们还是选择了《霸王别姬》。 
 
 
一进去,就觉得闷闷的。 
 
 
电影院昏暗的光线让我不能动弹,那些时轻时重的台词和唱曲割着我的耳朵。 
 
 
很多事我都还记得。 
 
 
小时候喜欢唱歌的我,被一家演艺公司相中,就天真的以为真的可以做明星。我和王源翻唱张国荣的《爱已成往事》。那时候我们都不懂,公司安排什么,就是什么。当时这首歌发到网上引起轰动,我和王源还接受了重庆电视台的采访。记者问你们懂这个歌词讲的什么意思吗? 
 
 
王源说不懂啊,我就装,反正是悲伤的意思,装就行了。 
 
 
而我回答不懂,用六年级毕业和同学分离的悲伤唱就行了。头一次接受这种采访,心里挺紧张的,回答得乱七八糟。回头发现王源回答得比我还不靠谱,突然就放心了。 
 
 
长大后重新看了一遍《霸王别姬》,还是和王源一起看的。看完我情绪一直很低落,王源笑着拍拍我:“只是一场戏嘛。” 
 
 
我猛地抱住他,攫取我最想要的温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一向都最懂得演戏。我不行。所以我只能做一个逃兵,逃到平凡人的生活中,素面朝天的生活。而他可以继续把戏演下去。 
 
 
一向生物钟准时,到晚上八点必睡的媛媛,今晚却一直又哭又闹,不肯老实睡觉。我对妻子打了个手势,示意我把媛媛带到外面哄她睡觉。 
 
 
戏已演到高潮,妻子红着眼眶,点点头。我伸出手,替她擦擦眼角的眼泪,抱着媛媛走到场外。 
 
 
巨幅电影海报,是程蝶衣的单人照。他穿着五彩斑斓的戏服,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段天鹅般的粉颈,宝剑出鞘,笑意寂寥。旁边几个狂草,戏梦人生。 
 
 
我在影院走廊的椅子坐下,拿出奶瓶给媛媛喝,然后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媛媛叼着奶瓶,很快不再大声哭,变作哽咽。 
 
 
我和程蝶衣对望着,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爸爸,我睡不着。”媛媛奶声奶气道。 
 
 
我说:“爸爸守着你,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爸爸不要离开我。” 
 
 

我说好,我伸出小指头勾住她的小指头。微热的温度仿佛勾住多年以前的那个小小的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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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写个虐的爽的文现实风格的文,不知道成功没。接下来有源源视角,内容会比较长嗷嗷嗷

贴个小小的歌词

《小小》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跳过水坑
绕过小村
等相遇的缘分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说将来要娶我进门
转多少身
过几次门
虚掷青春

小小的誓言还不稳
小小的泪水还在撑
稚嫩的唇在说离分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为戏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跳过水坑
绕过小村
等相遇的缘分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说将来要娶我进门
转多少身
过几次门
虚掷青春

小小的感动雨纷纷
小小的别扭惹人疼
小小的人还不会吻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为戏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当初学人说爱念剧本
缺牙的你发音却不准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小小的手牵小小的人
守着小小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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